張鐵軍記不清楚是哪一年了,反正大概是九十年代末吧,區里把西南角這邊改造了一下,立了一塊巨大的廣告牌,遮上之后就感覺順眼多了。
那塊牌子一直立到了一九年,二零年拆除,開始對這里進行改造重建。不過建的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瞅著挺像公共廁所。
據說二四年要合攏了。
“陳哥。”張鐵軍叫了周區長的秘書一聲。
“別別別別,小陳,小陳,您這么喊我承受不起。有事兒您說。”
“你回去的周區長說一聲,工部局大樓我和市里買下來了,我會對這里進行重建,按原圖紙把這一塊補齊。
你問問周區長,周圍這一片居民區,還有邊上這兩棟樓有沒有可能都賣給我,讓他給我回個信兒,好吧?”
“弄這么些干什么呀?”張鳳看了看張鐵軍:“有用嗎?”
張鐵軍沒理張鳳,繼續對小陳說:“不需要拆,就是把人遷走就行,我會把這一片都恢復原貌,進行現代化改造。
你和他說,黃浦區做為老城區,城建這一塊應該最大可能的保存原狀,修舊如舊,在這個基礎上來進行規劃改造。
如果遷移居民方面有什么困難可以提出來,我們都可以談。”
小陳掏出個筆記本把張鐵軍的話原封不動的記錄了下來。
“你搭理我唄。”張鳳委屈巴拉的捅了捅張鐵軍:“讓我明白明白,我看不懂你不得教我呀?”
“我就是想保持這一片的原貌,”張鐵軍給張鳳解釋了一下:“起碼站在這里,視線之內不要出現水泥筒子樓,那就太不協調了。”
張鳳往四邊看了看,想象了一下,點了點頭:“那也確實,太丑了。那這些大平房都不動啊?”
“哪有平房,石庫門都是兩層的聯排小樓,修出來還是相當漂亮的,你可以把它當做聯在一起的一片小別墅,雖然不大人家也是有院子的。”
其實說院子也不對,應該叫天井,后院一般也就是十平方,但那也是院子不是。
“我回去就向區長匯報。”小陳收好筆記本。
“行,那就麻煩你了。我這邊也沒什么事情了,直接回酒店,你去忙你的吧,麻煩你半天了,跟著走了不少路。”
“沒有沒有,張主任您太客氣了,弄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說話了。”
“行,那你去忙吧,別再耽誤你的事情。”張鐵軍笑著點點頭。
當秘書,尤其是高級秘書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一天事無巨細事情多的做不完,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連點個人時間都要擠沒有了。
張鐵軍很能理解他們。他尤其佩服那些一做許多年的秘書,那真的是硬熬。
實話實說,不少由秘書外放獨當一面的人,后面都會特別膨脹獨斷專橫,主要就是因為壓抑憋屈的時間太長了,自然要把伺候人的那種心情釋放出來。
小陳打個車走了,去找周區長。
“咱們怎么走?是坐車還是溜達回去?”張鐵軍抻了個懶腰問張鳳。
“多遠?”
“五百米吧,應該不到。”張鐵軍指了指:“前面就是市府。”
“那就走唄,這么遠一點坐什么車,十好幾塊錢呢。”一說市府張鳳就知道了,推著張鐵軍往東走:“咱們去江邊,從江邊溜達回去。”
“你腳不累呀?”張鐵軍低頭看了看,張鳳今天穿的鞋有一點跟。
“不累,又沒怎么走道。”也是,這個時代的女人走個幾百米一公里的完全不叫事兒。
“我拎一會兒。”張鐵軍沖蔣衛紅伸出手,蔣衛紅搖搖頭:“又不沉,我拎著吧,把我說的……幾件衣服我再拎不動可得了。”
“嫂子在那邊現在感覺還行不?”
李敏過來京城以后,被安排在基金會上班,李樹生家劉麗娜不想坐辦公室,主動去了廚房,小柳就讓她管著采購這一攤。
這和性格經歷有關,也是有那么點不自信。
李敏以前在老家就做過相關的工作,記賬做表什么的,劉麗娜是妥妥的農村姑娘,沒上過班,讓她去辦公室就慌的很。
“挺好的,她是高中畢業,算數這方面還行。”蔣衛紅笑著答了一句。
他現在一家三口都是京城戶口,孩子就在園子后面財政部幼兒園,老婆坐辦公室,安安穩穩的掙的也不少,相當滿足。
這樣的生活以前去哪敢想去?
李樹生在這方面的感覺觸就沒有蔣衛紅多,不知道那種老婆孩子相隔千里的感覺,很多生活上的事情都還不太明白。
四個人順著福州路往北走,走到江西路口,這里是工部局大樓的東南門,內弧造型的大門正對著十字路口的交叉點。
十字路口的另外三方是三棟高度和風格幾乎一模一樣的大樓,大樓正面都是相同的內弧形,大門都是正對著十字交叉點。
三棟樓,漢彌爾登大樓和都城飯店是用的一張圖紙,建設大樓在原圖紙上進行了修改。
漢彌爾登大樓和都城飯店都是和平飯店的老板沙遜投資興建的,除了這三棟建筑他在申城還有著名的沙遜別墅建筑群。
九四年這會兒,漢彌爾登大樓叫福州大廈,仍然做為寫字樓使用,都城飯店改名叫新城飯店,歸屬申城錦江飯店集團管理。
而建設大樓這會兒是申城市公安局駐址。
四棟大樓的內弧遙相呼應,把十字路口圍成了一個廣場,相當有藝術性。
“真漂亮,太有那種感覺了。”張鳳一眼就喜歡上了。
張鐵軍點點頭。
他兩輩子加起來來這個地方不知道多少次了,曾經還在新城飯店住過一段時間,但每次來到這里仍然會感覺到那種建筑帶來的美和震撼。
咂吧咂吧嘴,嘖了兩聲,感覺這幾棟樓要都是自己的就好了,那種占有欲就相當澎湃,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喊著,要它,要它。
申城外灘這一片密密麻麻的全是老建筑,各種造型各種優雅,但能讓他感覺到震撼的,只有這么一個路口而已。
其他的美則美矣,但也只是欣賞。
“你是不是也喜歡?”張鳳抓著張鐵軍的手晃。
“我本來就喜歡這些老建筑。”
“不是那種,是特別喜歡,是不是?我都看出來了。”
“嗯,確實喜歡。走吧,外灘這一片讓我一眼就喜歡的大樓至少得有二十幾棟,你還打算全讓我買下來呀?錢我有,他賣嗎?”
“你都看過了呀?”
“嗯。”張鐵軍點點頭,拉著張鳳過馬路。
何止是看過,他上輩子經常抱著個相機在這一片晃,一晃就是一天,單純就是為了看大樓就跑到申城來的事兒就干過好幾次。
建筑是一種美,而且美和美還完全不一樣。那種感覺說不出來。這可不是后來那些什么大襯褲大褲衩大苞米能相比的。
這邊是藝術,那些是恥辱。
順著高聳的大樓中間穿行過去,來到下一個路口。這個路口四個街角的四棟大樓都是做的外弧,又是一種完全不同的視覺體驗。
再往前走就是匯豐大樓這邊了,這條巷子里都是小建筑,感覺有點亂,最醒目的就是那棟正廣和的英式鄉村大別墅。
一般人不知道正廣和是英國牌子吧?正廣和汽水。
正廣和鄉村大別墅斜對面是著名的石頭房,一般人都不知道這棟樓不大但是窗子很大的石頭房其實是外灘最老的一棟建筑。
它的窗子之所以那么大,是因為建它的時候還沒有電燈,窗子大些好采光,是旗昌洋行在一八五二年建的辦公樓,后來賣給了招商局。
再然后,輪船招商局在這棟石頭房的前面建了新的辦公駐址,就是外灘九號。
九四年這會兒,石頭房外面還沒被違建給擋上,還能看到全貌,只是經過了一些改造和維修。
張鳳化身小野貓,兩只爪子在張鐵軍身上撓:“要,都想要,都買回家收著慢慢看。”
張鐵軍笑起來:“行,你自己和黃市去談唄,你能把外灘這一片的老樓都買下來算你厲害,到時候我獎勵你。”
“我不會談。”張鳳噘嘴。
“不是說那棟超高樓給你們基金會蓋嘛,你就和他說可以建一棟八百多米的,妥妥的把這個世界第一給他占下來。
這個高度起碼三十來年應該沒有人能超過,這不就可以談條件了嗎?
你就說你喜歡這些老樓,想買下來恢復原樣,以后也可以用來出租。現在市府這邊正在準備搬家,不少單位都要遷,正是好時候。
后面那邊還有一些老樓都分給居民居住了,也可以買下來,居民遷走就完了,實在不行咱們給他蓋幾個小區。”
“能行嗎?”張鳳動心了。
“能不能行談唄,行了就是驚喜,不行也不吃什么虧,就是動動嘴的事兒。”
張鳳握起拳頭給自己打氣兒:“肯定行,就這么定了,不答應我就不蓋……那么高。……八百多米呀?那得多高?”
“世界第一高唄,”張鐵軍看了看邊上的海關大樓:“看到中間那個塔尖沒?那個位置是七十八米,十個這么高再多點。”
“那,那不得到云彩上面去了?”張鳳仰著腦袋看著空中想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是啥樣。
“晴天不行,陰雨天確實在云彩上面,”張鐵軍點點頭也往天上看了一眼:“到時候在最上面留點面積咱們自己家用,從上面看云彩。”
“那不得特別嚇人吶?”張鳳皺了皺鼻子:“這么想都感覺嚇人,媽喲,那么高,那不得晃?”
張鐵軍心說你還沒見過鉛筆大樓呢,像筷子插在饅頭上似的,四百三十五米高就十八米寬,小風一過就打彎兒。
關鍵它特么還是住宅樓。要不說外國人是真會玩兒,玩的花樣你根本想象不到。看著都手心冒汗人家敢住,還巨貴,一套三千萬美元起。
整個八十四層,就六十套公寓,一層一套,另外二十四層都是功能層和用來安裝阻尼器。
“底座搞大一點,下面大上面小,然后在上面要裝阻尼器,基本上感覺不到晃動,要不然那些生活在高樓上的人還得了?天天暈船。”
“得多大面積?”
“如果這么建的話,……至少也得五百多畝地,邊上還得有配套建筑呢,要不然多難看。附樓什么的都要有,商場公園這些。”
張鳳想了想,臉開始抽搐:“怎么感覺就這么不靠譜呢?不能風一吹就折啦?”
“等設計出來你就明白了,現在說了你也想不出來,還浪費我唾沫。”
張鳳翻了張鐵軍一眼,給了個口型:尼麻了個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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